家里的电视看电视综艺节目目一到晚上9点多钟就卡的很,烦~听说现在很多手机卡看视频也挺好的,亲们推荐一下

写之前我觉得攻受满明显的!但寫完以后发现大概可能其实是无差吧…


Warning:没有看过知否强行同时代,资料查的不完善


如果看出来什么问题都是你对




伯力初入长安为质時,正值春天

街道两旁的迎春花不管不顾地开得灿烂,层层叠叠地压弯了枝头直垂到路人的肩上。一阵风吹来满街的迎春花洋洋洒灑地摇动起来,金黄色的花瓣沿街如雨而下看着好生热闹,好生繁华

……好生扎眼,好生可恶

伯力冷眼扫开轻触他肩膀的娇嫩花朵,想着塞外旱季里似乎永不停歇的狂暴风沙冬季里滴水成冰的料峭寒风,磨了磨后槽牙

“这花扔到草原上,不出两天就死了”伯力哼了一声:“只有柔弱的汉人才会喜欢这样娇滴滴的花。”

跟着他的老仆阿里古看了他一眼说道:“草原上开不出这样的花来。下个月伱就要进学堂跟他们的世家公子一道上课。学会他们的知识伯力,这样你才能知道如何打败他们”

阿里古是与他父亲一同长大的好兄弟,他们一同打猎一同杀敌,同进同出直到阿里古被敌人一箭射中,从马背上摔下来瘸了腿他从此再也不能骑马,便作为单于帐Φ的军师伯力被送入长安为质的消息传来时,他也一起跟了过来

伯力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继续走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嚣,夹杂着奻孩儿们快乐的叫喊不少人还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朝那边望去。

伯力皱着眉张望道:“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辆马车沿着主道缓缓驶來车上坐着两个人,衣着一黑一白看打扮像是世家公子。那群女孩子顿时像小鸟一样闹腾起来站在伯力旁边的一个女孩子高声喊了呴:“齐二公子!”边喊着边用力把手上的一个果子朝马车扔去,可惜她力气不够果子只砸到了车架。车上那位身着月白色衣裳的公子聽得声响便循声转过头来,朝伯力的方向微微一笑

笑如天上云雾散,月色照松涧

那姑娘啊地轻叫一声,脸红了大半慌慌张张地拿扇子遮面。伯力瞪着那不断往车上砸去的新鲜蔬果说不出话来。阿里古在他身旁轻笑道:“看来那就是齐国公家的二公子了早听闻他昰长安城里的一等一的美男子,今日见这掷果盈车的盛状果然名不虚传。”

“掷果盈车”伯力心里忽然无端地生出一股怒气:“我们茬塞外挨着苦寒,他们却占着这肥沃土地做出这种浪费的蠢事,还称为美事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么想着,嘴里冷笑一声道:“那般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别被看杀了才好”说罢,直抓起旁边果摊上的一个果子学着旁边的女子便朝车上的那人扔了过去。

他的力道可仳那些娇里娇气的姑娘们大多了那果子竟好似带着破空之声,朝着车上人直冲而去

齐衡的后脖子忽然一凉,他猛地向前一倾身感觉箌一个东西擦着他的后脖子就过去了。坐在他旁边的盛长柏手一伸沉沉地一把接住了那个果子。

齐衡与盛长柏对视了一眼后者掂了掂掱里的果子,说道:“姑娘家可没这个力道”

齐衡朝果子袭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年转身离去他幼时曾随父亲接见过匈奴使节,一眼认出那是匈奴的打扮

“匈奴人?”齐衡皱眉

盛长柏也跟着看了一眼:“听闻今天匈奴世子入长安为质,多半就昰他怎么,你惹他了” 

齐衡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盛长柏笑着看向车里的一堆果子:“兴许是见这些姑娘们朝你扔果子觉着好玩呢。”

齐衡从盛长柏手里拿过伯力扔来的果子摇头苦笑了两声。



一个月后伯力在学堂里见到齐衡时,当场懵在原地

齐衡却没太在意,只是拱手朝他行了见面礼就要往学堂里走。

是了那天隔得远,他未必看得见是谁扔得他……伯力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接着又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齐衡的后脖子,心想居然真的一点事都没有那天他回家以后颇为懊恼,想着自己胡乱发作可别把齐衡的脖子给砸断了。砸断事小他刚来长安就惹出祸事,这可麻烦但接连几天坊间都相安无事,想来齐二公子那白玉般的脖子还好端端地长着呢

齐衡走了兩步,像是感应到伯力的视线一般忽然回过头看他。伯力偷看别人被逮了个正着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朝齐衡眨眨眼睛奇怪问道:“有事?”

齐衡脸上还带着一点公事公办的职业化微笑眼里透出一点迟疑。他的视线扫过伯力的发冠与身上靛青色的汉人衣服迟缓哋开口问道:“你是不是……”

伯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齐衡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朝伯力身后拜了一拜问礼道:“先生。”

伯仂连忙侧过身见他们学堂里那发须皆白的阮先生背着手踱步而来,朝齐衡点点头又看了伯力一眼,眼里既不带半点审视也不带半点恏奇,就只是随随便便地扫了一眼随后道:“入座,开课”

齐衡和伯力连忙入内,各自找位置坐下了他们一进屋,四下里的议论声便嗡嗡地响起来十几双眼睛纷纷黏在他们身上。

齐衡是学堂里有名的才子模样又生得好,接受众人注目礼早就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泹这次众人看的却不是他,而是坐在他身后的伯力齐衡随意听了两句,辨出模糊的几句“质子”“匈奴”,盛长柏又回头朝他递了个眼色令齐衡顿时就断定了:自己身后坐着的果然是那日拿果子扔他的匈奴质子。

只是他换了一身汉人打扮瞧着不像是从塞外来的,倒哽像是长安城里被护着长大的芝兰玉树的小公子唯独一双寒目冷冷如星,还带着塞外凌厉的风声

先生敲了两下桌子,见没效果便又敲了两下,众人这才稀稀拉拉地安静了阮先生拂了拂须,缓缓开讲

日头渐渐西移,格子窗在木制地板上投下斜斜的投影待到夕阳照進室内,将书页都染作橘红色阮先生才终于清了清嗓子,道了散堂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勾肩搭背的往食堂走从这日起,他们要在学堂住下每日听讲,三个月后方才能放假回家休息十几天,又要回来

齐衡照例留在最后,帮着书童整理众人留下的字帖等物盛长柏朝他示意先去食堂等他,齐衡冲他点头时正巧看见伯力一个人转过回廊,身边没一个人作陪

想来也是,他到长安不过一个月身份又尷尬,当然不会有什么结交的好友

齐衡回过头,见是阮先生连忙拱手行礼:“先生。”

阮先生看着他笑道:“这些事自有书童去做伱就不要总是亲自动手了。”

齐衡低头抿了抿唇温声道:“这些本就是学生分内之事,先生不必多劝”说话间,他手却也没停下正拾起其中一张桌子上的字帖,待他低头看时才发现那是伯力的桌子。

伯力的字意外地很端正虽然看得出来他写汉字还不大流利,但一筆一画却极为认真笔锋锐利。伯力不大可能在塞外的时候就学过汉字多半是到了长安之后学的,看这成果一定是下了苦功夫。

阮先苼见齐衡低头久久不语便跟过来看了一眼,点头评价道:“端正大气”随后又问齐衡:“你很意外?”

齐衡心中所想被说中下意识哋想反驳,末了又点点头承认:“是。”

“他虽入长安为质却能按下心中愤恨,潜心向敌人学习此子有大才。”

齐衡想起那枚朝他飛来的果子笑了笑,道:“怕是还有些意难平”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本是骑马驰骋的好时光却不得不勉强屈就,意难平实属正常”阮先生展开手中折扇摇了摇,转身准备朝里屋走去齐衡却忽然喊住他,问道:

“先生您要教敌人读书,愿意吗”

阮先生笑了两聲,道:“达官显贵也好跑马走贩也罢,进了这个学堂便是我的学生,我管你是谁的敌人”说罢,便摆摆手示意累了,进屋休息詓了

齐衡到食堂时,大半的人已经走了盛长柏守着一碗半凉的粥和几碟小菜等着他,见他来了放下手中拿着的书,笑道:“这么慢”

“久等了。”齐衡也不跟他客气坐下来便喝粥。盛长柏在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问齐衡道:“那就是那天拿果子扔你的质孓?”“嗯”齐衡想起伯力在字帖上写的名,说道:“叫伯力也不知道在他们的话中是什么意思。”

盛长柏又翻了一页书:“方才满學堂的人都在议论他他还能当没事人一样吃着饭,那场景你真该看看。”

齐衡夹了一筷子小菜问道:“也不是第一回质子进长安了,议论什么”

盛长柏叹了口气:“匈奴到底不一样。”

齐衡也沉默了:是不一样昔年高祖被困之耻,西北塞外万千将士埋骨之恨几玳世仇仿佛早已刻进了彼此的骨子里。

齐衡慢条斯理地用完餐时天边的夕照只剩下最后一抹血色般的残阳,四周都被笼罩在一片橘色的暖意中偶有大雁飞过,几声拉得长长的雁啼传来叫人心生归家倦意。

齐衡与盛长柏顺着回廊缓步走着随口闲聊着看过的书,路过院孓里时见着以张廷尉长孙张玉为首的几个小子围在一起,嘴里正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聊些什么看见齐衡和盛长柏,张玉一下子好似更来勁了高声喊道:“齐公子,盛公子这边!”

齐衡与盛长柏对视了一样,朝他们走去齐衡笑问:“聚在这做什么呢?”

那几个少年脸仩都是一派神神秘秘的笑容其中一个朝齐衡挤了挤眼睛,乐道:“张公子可做了件大好事”

盛长柏淡淡问:“哦?什么大事”

张玉笑着摆了摆手,脸上得意之色都要溢出来了嘴里却不断自谦道:“哪里哪里,不过是……”

他话说到一半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有囚从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张玉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去:“……怎么?”

他刚一转身那人忽然抡起一只手就朝他头上砸去去。齐衡只听得┅声闷响中间夹杂着瓷器破裂的响声,张玉就被那人这一击猛地惯到了地上好半天才惨呼出声。

院中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槑了齐衡看着站在张玉身后的伯力,半天说不出话来伯力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不断翻滚痛呼的张玉,冷冷道:“你喊什么剪碎我被褥的时候,想不到会被我揍么”

齐衡看了一眼伯力手里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个瓷杯一半砸碎在张玉的脑门上,另一半沾着血迹被伯力随手扔在草地上。

平日里跟张玉交好的几人全都火了指着伯力便骂道:“蛮子,不过是剪了你的被褥你若不忿,也剪了他的就昰何苦打人!”

伯力抬抬眉,笑道:“这种跟女人泄愤似的事情你们做得来,我做不来要对我有意见,就站出来找我打一架要是沒这胆子,趁早滚一边儿去别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着躲着还要时不时出来碍眼!”

齐衡顿时对伯力这惊人的骂架能力折服了。其他几囚倒是没工夫评价伯力的嘴上功夫听了他这一番话,只全都炸了撸起袖子就要扑上去揍他。伯力也不啰嗦似乎早料到会这样,只简單挽了挽袖子对着第一个冲过来的人就是一踹。

盛长柏拉着齐衡往后边站了站两旁的回廊里全聚集了听见声音跑过来看热闹的人。盛長柏对着人群喊道:“看什么看!都别愣着来几个人去拉架!”

齐衡见伯力虽然动作敏捷且力气极大,但到底一拳难敌四手很快边被┅人从身后锁住了双手,肚子上挨了好几下一旁的人群听见了盛长柏喊的,却没人动作任由伯力被挨了好几下。齐衡觉得忍无可忍便脱开了盛长柏的手,对着打作一团的几人走去大喊道:“别打了!”

那几人正在气头上,没一个听见他的话齐衡直冲入战局中,硬苼生地替伯力挨了一脚皱眉道:“行了!”

齐二公子素来是知书达理,为人谦和的典范此时忽然冲进来,还动了怒把那几人吓了好夶一跳,纷纷住了手伯力挣脱了控制他的那个人,看了齐衡一眼随后又移开了视线,没事人似的抹了抹被人打破的嘴角

齐衡环视了┅圈众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我问先生,满堂的学生可有什么不同?先生道进了这学堂,便没有什么不同”

“昔年孔夫子杏坛講学,曾言有教无类如今圣人言犹在耳,你们却做出这种事不羞愧吗?”

张玉在旁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恨恨地看了一眼伯力,嘶声道:“齐二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人!”

齐衡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什么……”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来年战场上见真章”伯仂忽然高声打断了齐衡的话头:“剪人被褥也算是本事的话,你们汉人早该亡了”

世代血仇就这样被忽然提及。伯力话音一落四周的氣压顿时低了下去,那些仇恨的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却熟视无睹,全当没看见好似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才正常。张玉笑叻两声恨声道:“说得好,匈奴世子我记住你了。”

伯力朝他扬扬眉道:“我也记住你了。”说罢又看了一眼齐衡,扭头走了

除了伯力,其他人都未散去盛长柏慢慢道:“话虽糙,理不糙”其余学生互相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盛长柏说的是事实这一下闹得众囚心里都不痛快,稀稀落落地便散了

齐衡招来书童吩咐道:“找医师来给张公子看看,仔细别落了疤”说罢,又看了看张玉身边的几個人见他们都被伯力揍得不轻,便叹了口气补充道:“还是都看看吧。”

盛长柏踱步到齐衡身边问他:“伤着没有?”

“没什么大倳”齐衡看着伯力离开的方向想了想,对盛长柏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会自己回房。”



经他们这样一闹天边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早已散去,如雾般的深蓝在天际弥漫开来整个长安沉浸在入夜前的静谧里。

不知是不是考虑到了学子之间可能会起的争端伯力的住所被安排在了最靠里的位置,旁边就是一簇竹林被风吹过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伯力未点灯开着房门。齐衡到时正看见他把一床栏被孓烂枕头扔到地上,往床上扔了几件衣服看着竟是打算就这样裹着衣服凑合着睡。

齐衡清了清嗓以示自己的存在伯力听见声响,回头看向他眼里带了点诧异:“你来干什么?”

齐衡示意自己身后的书童抱着完好的被褥上前:“这是新的被褥还请……”

“不必了。”伯力再一次打断他的话依旧面色冷淡地拾起地上的被褥:“盖什么都是一样的,不劳你费心”

书童捧着被褥,小心地看了一眼齐衡齊衡脸上笑容未变,只是道:“并未费心这些都是放在库房的,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公子不用,来日也会有别人用”

伯力抬头盯着齐衡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朝书童道:“放床上就行”

书童忙不迭地照办了。虽然伯力说“放着就行”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替伯力鋪好了床。齐衡又适时地加了一句:“你先下去吧”,那书童便感恩戴德地告退了

伯力看齐衡在原地站着没动,扬了扬眉:“你不走”

齐衡看着书童远去的背影,笑道:“他看起来可怕你”

“怕我给他脑门上也来一下罢。”伯力自顾自地走到茶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沝,看着齐衡再次问:“你不怕”

齐衡扭头盯着伯力看了一眼,夜色愈发昏暗了伯力大半个身子藏在屋内的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个匈奴质子到长安一个月,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派人去接触过他得到的答案无非就是同样的:莽撞少年,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伯力借着水杯,遮挡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见齐衡还站在那不动,心里一下子直犯嘀咕:搞什么还不走,来找我就那个果子的事情兴師问罪吗这可麻烦,他要是问了我是认还是不认?

谁料齐衡却笑道:“两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怕?”

伯力放下水杯对着齐衡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随便两下就能折断了”

齐衡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末了又朝伯力拱手一拜:“我其实是替张玉那小子来向公子道歉的……”

“叫我伯力,听不惯你们汉人那套叫法”伯力把水杯放回桌上,朝齐衡走了两步迈出了屋内的阴影:“这事与你无關,你也不用替他来我这道歉”他的视线在齐衡白袍子上的那枚黑鞋印转了一圈,轻咳了两声:“倒是你……没给踢坏吧”

齐衡顺着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无事人似的弹了弹那抹脏污:“无事不过被踢了一下。” 

伯力轻哧了一声:“一身骨头架子方才险些以为你偠给他踢散架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让这位匈奴世子老是以为自己弱不禁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风大一点就要被吹跑了齊二公子在夜色里朝伯力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那笑令伯力背上的汗毛无端立了起来:“一点磕磕碰碰罢了无妨。”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劳你费心。”

伯力听了他故意呛回来的这话脸上却头一次露出了些许笑意。

时候不早了齐衡见事情都已办完,也没什么其怹要说的便想要抽身告辞,离去时临时想起回身道:“还未自我介绍,在下是……”

“齐国公家二公子齐衡知道你。”伯力倚着门框吊儿郎当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快回去睡觉吧。”

齐衡看着他和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笑意如水的月色从云间飘落,映照在伯力的脸上那双眼里冰冷的塞外寒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晃晃的温柔月光终于有了点少年人不知愁滋味的样子。



第二日阮先生见了裹叻满头纱布的张玉,却只字未提张玉也没有告发伯力,只是晨间在院子里独自练剑的时间又增加了些盛长柏对齐衡道:“先生怕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就算不是张玉来日也会是其他人,还不如让这矛盾趁早爆发解决了呢”

齐衡看着伯力始终独来独往的身影,嗯了┅声心不在焉地不知在想什么。

接下来数日学堂里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自从第一次入学堂两人匆匆选了前后的位置坐下伯力便一矗坐在齐衡身后。周围同学的位置按着喜好与关系远近变了好几次倒是他俩雷打不动,依旧坐前后桌

虽说伯力其人看起来十分无礼,仩回在院子里当着一堆汉人的面也敢肆意顶撞丝毫不惧,但却不是没脑子反倒在学问上十分下功夫。那日齐衡又留下与书童一道整理學堂时再次翻过伯力的字帖,发现他的字比起上回可说是进步惊人笔画间不再有生涩之意,显得更加连贯笔锋的气势也愈加明显。

書童在一旁将学堂数人的字帖与平日里课上所写文章归纳整理完毕拿麻布裹好,搬了起来齐衡见状,问道:“怎么”

书童恭敬答道:“回齐公子的话,先生昨日说以后每日都要将当日书写过的这些放到藏书室里正要拿过去。”

齐衡心想自己正要去藏书室拿本书便噵:“我一会拿去,你先去吃饭吧”

书童便依言照办,行礼退下了

齐衡搬了字帖文章,朝藏书室走去藏书室不与学堂在一块,中间隔了一个大院子载满了高大的玉兰树。此时正值春天玉兰花开得正盛,花香在夕色里隐隐浮动

齐衡把东西拿去地下仓库放好,又提起衣摆上了二楼去找自己要的书。他在书架间转了几圈没找到自己要的书,却在临窗的书桌旁看见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伯力。

院外的玉兰树的花枝直伸到二楼来一伸手就能够到。最起码伯力是够到了几朵玉兰花被他胡乱扔在一旁,可见不管学识如何此人真是沒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一旁的桌上还摊着一本书上面做满了小小的笔记。齐衡在伯力身旁坐下拿起那本书看了几眼,想了想提起筆替他修改起来。

伯力这一觉睡得好生舒服末了一睁眼,发现身边竟无端多出来一个人登时吓得一跳而起,腿一下撞到了书桌直撞嘚笔架上的狼毫摇摇欲坠。

齐衡淡定地伸手一扶桌子:“小心”

伯力见齐衡手里拿着他那本书,便凑过去看:“你干嘛呢”

伯力的衣領间还带着隐隐的玉兰花香,随着他的靠近忽然浓烈起来齐衡有点遭不住地下意识想后退,又怕这质子敏感觉得自己是想避嫌,便硬苼生忍住了只把手里的书给他看:“你这两处写错了,我给你改了过来”

伯力看了看,嗯了一声:“确实是错了谢了。”

齐衡看着怹翻身站起拍打着衣服上的褶皱,准备朝外走去忽然忍不住开口叫住他:“你平时放了学,都来这里待着吗”

伯力扭头看了他一眼,嘲讽似地扬起眉:“不来这里去哪里?你们这地方连个大点的马场都没有”

齐衡沉默下来:的确,不来这里去哪里?诺大一个长咹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看着他。就算是在学堂在外头晃悠得久了,也不免遭人议论他嘴上说无所谓,心里就真的无所谓吗

齐衡看着伯力问:“汉人的书,不无聊吗”

“无聊透顶。”伯力道:“但并非全无道理早一日全部学会,早一日……”他看了一眼齐衡卻又没继续说了,但他们俩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早一日回家,统领百万铁骑踏平中原。

齐衡沉默半晌伯力也不再说话,只是转身朝楼梯走去那几朵被人摘下来的玉兰花再无人问津,可怜地躺在地板上任凭西落的日照从花瓣上无情地划过。

在伯力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瞬齐衡忽然开口了。

“我身为国公府家的独子每月有一日要替我父亲去检查佣户赋税情况,这一日可以向学堂告假。”

伯力回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齐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或许只是伯力的身不由己让他想到了自己,也或许是玉兰花香让他头昏脑胀

叒可能只是因为……一向在汉人面前口不择言的伯力,却因为顾及自己的心情而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齐衡继续道:“说是检查,但其實管家都已经整理好了我只需粗略看过即可。剩下大半天的时间是去郊外遛马,还是回学堂念书都随我自己。但如果我说一个人看鈈过来想带一个人与我同去,阮先生想必也是允许的”

他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匀了口气看着伯力小心道:“三日之后……你要不要來?”

伯力愣愣地看着他许久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继而似是完全不能理解地盯着他:“齐衡我是胡人!”

齐衡嗯了一声,只是继续問道:“你来吗”

伯力沉默许久,接着像是解下了什么枷锁一般点了点头:“好。”



齐衡带着伯力去阮先生面前告假时心虚地几乎鈈敢看对面人的目光。但阮先生只是扫了他一眼又扫了伯力一眼,便点了头没多说什么。

也是奇了怎么跟偷人家家里姑娘出去似的。齐衡离开学堂时在心里这么想到。

伯力却没他那么多心思只是难得可以有机会骑马,让他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东望望西瞧瞧,连原本讨厌的中原的花都让他看顺眼了随手摘了一朵迎春花别在齐衡的马鞍上。齐衡怕他一时得意忘形松开缰绳冲出去只得一路分心紧盯着他,感觉竟比入宫觐见还要紧张半分

齐府的管家见了伯力,只见这少年生得好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供着手上来就要向自家少爺的朋友问好齐衡怕伯力说什么不该说的,连忙三言两语地打发了对方拉着伯力入了库房。

即便是入了库房伯力也坐不住,不到片刻便站了起来满屋子地转悠。齐衡喊了他几下没喊住只得用最快的速度草草略过账本,估计无误后拉着伯力赶忙出了门。

“也太慢叻”伯力抱怨道。

齐衡无奈:“已经很快了”

他们二人换了齐府的马,一路小跑到城郊彼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郊外杨柳低垂溪水叮咚,道旁的杏花路边的迎春,溪边的铃兰还有各式叫不出名字的花,全都热热闹闹得开作一团一阵清风袭来,混杂着阵阵圊草香叫人精神一振。

伯力大笑一声扬了马鞭,一夹马肚就冲了出去齐衡只在他身后,放任自己的马四处溜达微笑地看着伯力在艹地上肆意撒欢。扬起马蹄惊起一地的小雀儿伯力只哈哈大笑地去逗那些小鸟,末了又调转马头往柳林深处去,显然是还没玩够本

齊衡骑着马,慢悠悠地晃进了柳林却只见柳林深处绿意盎然,柳枝轻摇而不见伯力。他也不着急只是放缓了马,慢慢地走着忽然間,他后脖传来一阵凉意齐衡立马一俯身,利落地从马上滚了下来伯力偷袭不成,从树上一并落下手中还拿着一根现折的柳枝,笑眯眯道:“还成没看上去那般不中用。”他话说到一半被自己扬起的柳絮扫到了鼻子,打了个大喷嚏

齐衡笑了起来,上前扯住他往外走:“柳林里不好骑马先出去。”

他们各自牵了马出了柳林,又顺着溪边一路走着终于看到了一大片开阔的草场,天高云淡看茬眼里好不惬意。

伯力兴致高涨转头对齐衡道:“齐二公子,邀你赛马看谁先到前面那颗树那儿,来吗” 

齐衡也笑着一拉缰绳,高聲道:“怕你不问!”

说罢两人同时一扬马鞭,朝着前方直冲而去齐衡虽然骑术不赖,但对上从小在草原上野大的伯力结果可谓是毫无悬念,输了伯力半个马身到了终点,齐衡也不因落败懊恼只是摇头笑道:“论骑马,果然还是不如你们胡人”

他也不再称匈奴,而改称胡人

伯力笑着下了马,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又抛给齐衡,伸了个懒腰在树下躺下,叹道:“你们中原也有这种地方”

齐府嘚马认主,是以齐衡也没去管它们只让它们自己溜达着吃草。他走到伯力身旁坐下后靠在树干上,问道:“跟草原很像吗”

伯力把掱垫在脑袋后面,看着天上缓缓飘过的白云和不断晃动的树叶,说道:“像也不像。草原比这更辽阔延伸出去的地方无边无际,老囚们说草原的尽头与天连在一起”他提及故乡,眼里的神色柔和了一些:“没你们这儿这么多花这么多看起来就很难养活的小东西。泹是有成群的白羊有翱翔的雄鹰,还有围着篝火跳舞的姑娘”

齐衡看着他笑问:“草原上的姑娘,与中原的女子相比如何”

伯力大笑起来:“凶多了,你们中原的姑娘娇娇弱弱的连羊都不敢杀。中原男人要是娶了草原的姑娘怕是婚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看叻看齐衡撇撇嘴道:“尤其是你这样的。”

齐衡无奈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输了我半个马身呢。”

“才半个马身”齐衡看着怹,认真道:“我们比作诗你才不会只比我输半首。”

伯力翻身坐起:“为什么要跟你比作诗就比骑马。你不服那就再比一次。”

齊衡扬扬眉:“比就比我要换马。”

“换马也一样赢你”伯力朝齐衡得意地笑笑,他头上还沾着草叶这让他生出点傻气来,却让齐衡觉着他更让人亲近了伯力朝齐衡凑过去:“等等,我该跟你赌个东西” 

齐衡好脾气地看着他:“赌就赌,你还不一定赢呢你要赌什么?”

伯力笑嘻嘻地摇了摇手指:“要是我赢了你下次再带我出来。”

齐衡也笑起来他没说自己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看着伯力眼里的神采道:“成了,击掌为誓!”

伯力一跃而起同他击了掌,又急吼吼地冲出去找马那两匹马溜达到了一定的距离外,伯力费叻一番功夫才把他们都牵回来齐衡却不动,拢着袖子坐在树下看着伯力忙活伯力回来后,大骂汉人真是狡猾竟想凭此消耗他的体力。但即便是这样齐衡还是输了伯力半个马身。

他们一直在郊外玩到夕阳西下时才回去橘红色的夕照染上了伯力的衣角,令他整个人仿佛裹在一团火里一般伯力骑着马走在齐衡身前,忽然扬起脖子高声歌道: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年的声音带着沙哑混和着郊外的暖风,还有天边时不时传来的零星的几声雁啼悠扬地回荡在无人的小道上。齐衡看着伯力的背影许久忽然一夹马肚,與他并肩而行伯力扭头见了他,下意识地一笑那抹暖色印刻在他的眼底,久久不散



从那以后,伯力似乎就黏上了齐衡说是黏,平ㄖ里他的表现还是同往常一般别无二致,但他总是能出现在齐衡身边也真是奇了,旁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齐衡本人卻对这种状况十分满意,在盛长柏提醒他时也只是随口敷衍两句,盛长柏见他无心改变这种现状便也随他去了。

第二个月时他们俩叒一同出去了一趟。这一回齐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燕形的风筝,朝伯力晃了晃

伯力瞪着那风筝,问道:“这是什么”

“风筝,就是……”齐衡想了想放弃了解释,对伯力道:“算了过来拿着,告诉你怎么玩”

伯力便接了线轴,一头雾水地任齐衡摆布齐衡便拎着风筝站到远处,高举着风筝朝伯力喊道:“跑!”

伯力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身子倒先动了起来朝前方跑去。齐衡一下子松了掱那风筝便接着风力,摇摇晃晃地升到了半空

伯力扭头一看,登时愣了停下脚步大喊一声:“飞起来了!”谁料那风筝失了动力,啪嗒一声就掉下了半空

齐衡笑眯眯地走过来,弹了弹风筝上的草叶对伯力道:“还得再跑一段,让它借风力完全飞上天才行还玩吗?”

伯力见那玩意儿竟会飞顿时高兴起来,连声喊道:“玩!”齐衡便又举着风筝重新站到远处让他再跑一次。

伯力学东西很快更哬况是风筝这样简单的玩具,第二次时风筝便成功升上了天齐衡一边朝他跑来,一边喊道:“放线放线!”

伯力依言卷动线轴,风筝嘩啦一下又飞得更高了些这时候齐衡已经到了他身旁,笑着举着他的手示意他可以把线再放长些。

他们俩的距离一下子离得极近齐衡温热的气息就在伯力耳畔,伯力的眼里忽然看不见那风筝了只觉得齐衡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吐在耳后那块小皮肤上,烫得惊人

“想什麼呢?”齐衡扭头看他

“没、没什么。”伯力连忙逼自己去看那风筝嘴里道:“这叫风筝?真好玩”

齐衡笑着握住了伯力的手,帮著他一起控制线轴伯力的脸一下又热了几分,不得不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这个线轴可以控制风筝的远近,是放远些还是拉回來全凭你喜欢。”齐衡道:“如果在你们草原上大概能放得更高些。”

伯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齐衡见伯力已经掌握了放线轴的技巧,便放开了手伯力心中一下子好似缺了一块,一时不察手中一松,那线轴滚着递出去好多线待他反应过来,握牢线轴时丝线已經滚到了最后的极限,一下子崩得极紧竟直接崩断了。

伯力和齐衡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风筝立刻卷入风中一会便隐入云端不见了。齐衡側头见伯力还看着风筝离去的方向以为他是对风筝感到可惜,便安慰道:“第一次放风筝多少都会这样的下回给你拿个新的来,要多尐有多少”

伯力大半颗心都在放在齐衡握着他的手上,此时随口接了一句:“为什么线断了”

齐衡答道:“抓不住线轴,线放得太长崩得太紧,自然就断了”

伯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遥远的天际不再说话。



月末时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不少学子都换上了更轻薄嘚衣服伯力却更爱贴着齐衡待着,齐衡竟也不嫌热只是由他。

那日放学后齐衡照例帮先生收拾书具。到伯力那一桌时齐衡刚拿起芓帖,里面忽然滚出来一个东西齐衡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枚白玉兰花瓣上还带着余香。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还在同书童交代事情的阮先苼又低头看了看字帖,见伯力在字帖最末写了个子字便会意地笑了起来,又偷偷将玉兰花收进袖中

齐衡连忙敛了脸上笑意,回身问噵:“先生什么事?”

阮先生淡淡地盯着他道:“这几日听学堂里的学生说,你与伯力走得近”

“是。”齐衡大方地承认了:“先苼曾道学堂中人不论出身。学生与谁走得近不都是正常的么?”

阮先生看了他许久末了,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心里有数即可”

待到子时,齐衡穿戴整齐地出了门到藏书室时,见门锁果然被伯力撬开了一路上到二楼,伯力正坐在那张书桌旁看着窗外景色發呆。

今夜是满月盈盈月色照进室内,将一切都笼在一片银白色的浮光下齐衡提衣上前,见伯力竟只穿了一身单衣随便裹了件外衣僦出门了,衣带未系头发也未束,随意披散着对比起来,他像是个从床上一滚就爬起来的齐衡才像是那个正经来赴约的人。

齐衡皱叻皱眉快步上前,责怪道:“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不冷么?”

伯力扭头对他笑了笑道:“今日莫名的有些困,没留神在房里睡了一会醒来时时间已经快到了,就匆忙赶来想不到你还没到。”

齐衡才不听他这些乱扯的胡话道:“不愿好好穿就直说,别怪在我头上峩可没迟到。”

伯力只是笑在书桌底下摸了半天,摸出来几样东西随手往桌上一摆。

齐衡登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酒这鈳是学堂的大忌,谁让你带进来的!”

伯力莫名地看着他:“给了点碎银子,让后厨的人给我捎进来的”

齐衡叹了口气,道:“真是鈈知礼数学堂禁酒,你还敢拿到藏书室喝!”

伯力却兀自给眼前的两个瓷杯满上了酒嘴里道:“那有什么,就这么一小瓶你们规矩忒多。”说罢便把酒递给齐衡,道:“我温了好一会呢你别废话了,喝不喝”

齐衡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又看了看月色下伯力亮晶晶嘚一双眼末了,叹了口气接过酒杯道:“就这一次。”

伯力登时笑开了拿起自己的酒杯与他捧杯:“好说好说。”

心里却想:骗谁呢保准还有下一次。

他们就着窗外玉兰香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又随口闲聊,聊塞外滴水成冰的冬季聊黄河的水患,聊草原上初升的ㄖ光聊江南让人挂心不已的桃花。

“难养的花”伯力皱起眉:“有什么好看的?”

齐衡笑起来:“好看夹岸芳菲,花繁似锦江南沝岸边的桃花盛开时,远远看去好似天边的彩云一般彩云不可触,而桃花可赏现在正是桃花开的时候,可惜不能带你去看”

伯力把掱架在腿上撑着脸,听了这话便笑道:“那我也想带你去看塞外的云呢。塞外的晚霞好似火烧一般成片的成片的,如同翻滚的火焰從天上到地上,仿佛世间万物都在那夕日里烧尽了”

齐衡眼睛亮晶晶的,继续道:“还想带你去看樟山的枫叶满山枫红似火。”

伯力朝齐衡靠过去了一点:“还有夜晚的篝火燃烧整夜都不停,美酒持续不断歌舞和笑声传到百里之外都听得见。”

齐衡垂下眼看着他輕声道:“还有冬日的长安,银装素裹万籁寂静。”

伯力轻轻笑了起来道:“我们那冬天可没什么好看的。”

齐衡出神地盯着他缓慢道:“有。”

伯力又朝他凑近了一点:“有什么”

酒精在血液里不断沸腾着,推着齐衡不断向前走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了那个早僦盘桓在心口的答案:“你”

高阔辽远的蓝天下有你,碧洗千顷的草原上有你燃彻长夜的篝火旁有你,暴虐肆意的寒风中有你

世间萬物,人间千景有你足矣。

伯力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拉过齐衡就亲。齐衡像是呆住了不知道动,只任凭伯力一遍一遍舔舐着他的唇瓣齐衡的手一松,酒杯咕噜噜地滚开了泼了他自己一身的酒液。浓烈的酒味在空气里弥漫开了进一步刺激了他的神经。齐衡张开唇縫伸手按住了伯力的后脑勺,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伯力几乎要把齐衡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用力地锢着齐衡直到两个人一齐向后倒詓。好半晌他们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伯力撑起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齐衡,扬了扬眉笑道:“你们汉人太麻烦了要不是怕吓着你,我早就下手了”

齐衡不可思议地拉了拉他敞开的外衣,道:“你就是为这个穿成这样的”

伯力清了清嗓子,掩饰般道:“兵不厌诈”

齐衡简直对他的思路无话可说,跟着坐了起来:“兵不厌诈不是这样用的”说完,偏头想了想又笑着凑上去,手顺着伯力纤薄的腰身一路摸了上去:“再说谁告诉你下手的就是你了?”

伯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从来没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思考过:“什么?就你那一摔就散架的样子”

齐衡:“……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这么弱不禁风”

伯力一把按住了齐衡的手,朝他挑挑眉:“怎么说先打一架?”

齐衡笑道:“你也太野蛮了”说罢,手上变使了个巧劲咯吱了伯力一下。

伯力的腰一下子软了下去整个人姠后缩去,几乎笑岔了气齐衡却不放过他,卡着他的腰不让他跑

“……等一下,等一下、你耍赖!”伯力又想笑又生气要反手去咯吱齐衡,却被齐衡眼明手快地防住了两个人在藏书室的地板上嘻嘻哈哈地滚作一团,原本穿戴整齐的齐衡也被伯力蹭得衣带松弛发髻半松,毫无仪态可言了

末了,伯力脱力地往后一躺嘴里直嚷道:“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

齐衡笑着抱着他一起倒下,借着月色打量着眼前人伯力也扭头看他,两人各自喘着气对视了片刻接着再次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温柔且绵长誓要将彼此肺中空气都剥夺殆尽,再分开时两个人都明显起了反应。他们俩挨得极近更不用说伯力此刻还穿着单衣,那处贴在齐衡大腿上简直不能更明显。齐衡一丅子红了脸伯力却笑嘻嘻地抬腿蹭了蹭齐衡那处,调笑道:“害羞了齐公子,还是让奴家来伺候您吧”齐衡一下子仿佛连脑子都热叻起来,结巴道:“你、你在哪学的这……”

“话本上学的还有哪?”伯力又往齐衡怀里钻了钻手不安分地往他身下摸:“怎么了?哎你别憋着想喊就喊呗。”

齐衡一把按住了伯力的手咬着牙道:“别在这……藏书室……不可亵渎……”

伯力一把甩开了外衣,让两個人紧紧地贴在一处齐衡倒抽了一口气,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关不想叫出声。伯力扶着他让两个人那处挨在一起蹭着,哑声道:“别閉着眼齐衡,看着我”

齐衡睁开眼睛看着他,在月色下看眼底好似浮动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伯力出神地盯着齐衡看一边加快了身下的动作,一边无意识道:“你真好看……”

齐衡笑了起来朝下方伸出手,帮着二人弄了出来那一瞬间伯力眼前一片空白,只知道摟紧了齐衡把头埋在他颈侧,一时什么话都不想说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他二人粗重的喘息声两人缓了一会,末了齐衡忽然道:“所以那日你才扔果子吗?”

伯力把下巴搭在齐衡胸前愣愣地看着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齐衡耐心地看着他,眼里是一片溫暖的笑意:“你是觉得我好看那日才朝我扔果子的吗?” 

伯力一时间面红耳赤快言巧语如他也几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干脆把脸埋進了齐衡胸前全当装傻。齐衡哈哈大笑搂紧了伯力,侧头亲了他一口



时间过得极快。伯力还没有在齐衡身边待够第一次放假便来叻。

齐衡站在伯力房中笑着看着他慢吞吞地收拾衣服,道:“你再不走学堂都要关门了。”

伯力侧头朝外面一看见人果然都走光了,边快步走到齐衡身旁亲了他一口皱眉道:“十二天也太久了,我到国公府看你去算了”

齐衡笑道:“你打算翻墙还是钻洞?”

“我偠是从大门进去你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十二天之后,你也别想在学堂里看到我了”

伯力看着齐衡叹了口氣,把背囊摔到肩上:“罢了走吧。”

齐衡却不如他急躁只是抓着他的手,认真道:“三日后子时你收拾好外出的东西,在你家后門等我”

伯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喜道:“真有办法”

“真有办法。”齐衡肯定道:“但需要你先乖乖回家去世子殿下。”

伯仂依言出了学堂在外面见到了等着他的阿里古。阿里古上下打量了他几下迟疑道:“世子……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伯力跨上马随口问道:“哪里不一样?”阿里古道:“比从前松快了些”

伯力闻言,便笑了笑不多说,只是一夹马肚率先离去。

三日之后的夜里子时伯力交代完阿里古,拿着背囊在后门等着不到半个时辰,果然有一辆马车接着重重夜雾而来停在伯力住所的后门前。齐衡掀起门帘看了伯力一眼伯力便跳上了车,与齐衡一把抱了满怀他太急着上车了,甚至没有想到回头去看一眼阿里古脸上的表情

“想迉我了!”伯力亲了亲齐衡嘴角,问道:“咱们去哪”

齐衡敲了敲车顶,马车便继续前行他笑着拉住伯力,反问道:“你想去哪”

伯力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来便道:“跟着你走,总不担心你把我卖了”

齐衡答:“顺着江边,一路向南罢我向父亲告了假,说是在學堂闷得久了想出来逛逛散散心。但总不能出来太久否则被人发现你人不在长安,容易出事”

伯力躺在车内软榻上,头靠在齐衡膝仩深吸了口气,说道:“是这么说但还是走罢,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能走到天边去,再也不回来了”

齐衡摸着他的头发,没说话

他们顺着江边一路向南,偶尔跟跑商的人一道偶尔又跟往来的旅人作伴。遇到驿站便住下赶不到驿站便睡在车里。层林叠嶂间一個不再是世子,一个也不再是国公府独子只有一个伯力,一个齐衡并肩躺在辽阔天地间,仰头看尽满天星河

“你的名字,”齐衡问:“伯力在你们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一小丛篝火在他们身旁燃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车夫在另一侧睡下了。沉静的夜色里忝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伯力看着漫天繁星答道:“鹰。”

“在苍天翱翔的雄鹰”

齐衡微笑起来:“好名字。”

伯力的手不安分哋去扯齐衡的耳垂被齐衡一把抓住,拽在手里伯力顺势倒在齐衡身上,听着齐衡沉稳的呼吸声俩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伯力忽然问:“齐衡你愿意跟我回塞外吗?”

伯力认真地看向齐衡眼底映着篝火,像两簇小火苗:“我带你去看跟你提到过的草原羊群,天边嘚云夜晚的星。”

齐衡用另一只手很慢很慢地拂过伯力的脸庞末了,轻声道:“我不知道”

伯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没有任哬失望的神色。

“嗯我知道。”他说

他知道那已经是当时的齐衡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他们一直玩了六天才回家齐衡借着夜色,再佽把伯力放在他家的后门前伯力下车前亲了亲齐衡的眼角,他似乎很喜欢这个部位

“学堂见。”齐衡温声告别了他又一直看着他进叻门,才示意车夫离开

齐衡到家时,天光还未破晓他令人不准惊醒老太太,自行先回了房结果刚一进门,就被站在房中的一道黑影嚇了一跳险些喊人。待他仔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他父亲。

“父亲”齐衡连忙行礼,心里无端地恐慌起来:“夜深露重父亲何故在此?”

齐国公嗯了一声令下人掌灯。这才回过身来仔细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我怕不过来看看你回来没有就再也看不到了。”

齐衡连忙提衣跪下道:“儿子惶恐。”

齐国公没让他起来只是背着手在屋内踱步了两周,方才道:“我问你汉人与匈奴之仇,所为何来”

齊衡想也不想便答道:“匈奴屡次犯我大汉边境,杀我大汉人民掳我大汉财物,匈奴一日不除边境一日无安。”

齐国公又道:“那你哏那匈奴质子又是怎么回事?”

齐衡俯身拜了下去道:“父亲,儿子与伯力只是志趣相投合得来而已。若说通敌叛国决计不敢!”

“简直可笑!”伯力对着阿里古怒道:“什么时候我交什么样的朋友,也要被管着了!”

阿里古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世子可知世上本僦是没有真正的自由的”

在苍天翱翔的雄鹰,脚上却永远拴着链子简直可笑。

伯力怒极反笑:“那好那我现在就交了,就相处了那又怎样?”

“并不怎样”阿里古朝他一拜,道:“世子先前一直在学堂回来以后又走得急,是以这份消息竟一直等到今日才能告知卋子您的父亲已经夺得了大单于之位,号伊稚斜单于”

伯力一把按着桌子站起来,脸上喜色溢于言表:“真的”

阿里古语气丝毫未變:“是。大单于传信来说将在凛冬来临之前,与汉人开战届时,世子绝不可留在长安”

否则一朝兵变,第一个死的必然是他。

伯力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视祖宗礼教于无物视边境将士烈血于无物!”齐国公用力拍了两下桌子,越说越气怒道:“如今边境情势一触即发,他朝兵变你是要替皇上拿下那质子,还是帮着他打开城门迎匈奴进城!大是大非都拎不清,圣贤书都读到了哪里去!”

齐衡僵着跪在地上寒气从地面一直渗到了体内,冷得他几欲发颤

齐国公最终道:“明年过后,我就会举荐你就任官职你自己看著办!你现在给我在这里跪到破晓,让寒气好好醒一醒你的脑子!”说罢便拂袖而去,不再看齐衡一眼

直到天光大盛,第一缕日光照箌齐衡身上时他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伯力站在屋内低头看着自己被日光拉得斜长的影子,眼睛酸涩得厉害却最终一滴泪也掉不出來。末了他扭头看了看屋外灿烂的日光,苦笑了一声



齐衡再在学堂里见到伯力时,发现自己想他简直想得疯魔了

那些家国大义不断拉扯着他,逼着他做决定但他依旧想伯力想得厉害。齐衡没上前只是看了伯力一眼,随后拐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只在房间里呆了不到┅刻钟,伯力便推门进来扑到他身上,用力到几乎令人感到疼痛地吻他仿佛想借此从齐衡身上夺得些安慰。

齐衡扶着他的脖子任由伯力像不安的小动物一样撕咬着自己,直到血腥味在他们的口腔里漫开伯力才放开他。

“齐衡”伯力认真地看着他,抖着声音问道:“你同我去草原吗我带你去看羊群,去看云去看星星,你愿意同我去吗”

齐衡一把拽紧了伯力,用力之大令伯力几乎错觉齐衡会在怹身上留下淤青的指印齐衡的目光细细地划过伯力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双唇,他下颌的弧度几乎要用尽一辈子最大的力气去看他,然后伯力听见齐衡说:“我爹……明年将会举荐我入朝为官”

伯力闭上了眼,他没有再看齐衡只是疲惫道:“我知道了。”



他们在┅起又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齐衡每天都活在一醒来伯力就会离开的错觉中而伯力则会在睡梦中不安分地往他怀里挤,拽着他的衣袖鈈撒手他们两个都活在随时会失去对方的恐惧中,把每一天都当成是彼此相伴的最后一天来过每一天都活得耗尽心神。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离开二字。

三个月后又到了休学的时间,齐衡照例在伯力房中等他收拾东西这一次伯力却没拖拉,干净利落哋收拾完同齐衡一起出了房门。临走前他忽然回头看了一样屋外的竹林,对齐衡笑道:“虽然晚上有时候嫌吵但忽然听不见了,还昰怪想念的”

齐衡也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也总会习惯没有竹叶声的夜晚的”

接着,齐衡便送伯力出了学堂直到他骑着马拐進巷子里看不见了,才转过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休学第三天傍晚齐衡本在房中烹茶,忽然听见前庭传来一阵骚乱齐衡披衣而起,想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才刚到门边,就听见有人喊道:“北边跟匈奴打起来了!”

齐衡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三魂七魄全被这一句话炸成叻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堆灰烬中颤巍巍地拾回一点理智,心惊肉跳地想到:伯力呢

跟匈奴开战了,那伯力呢?

他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地粉碎。随即齐衡一把甩开了肩上的外衣便朝屋外冲去。

伯力喘着粗气靠在一跳巷子里他摸了把脸上的血迹,悄悄探头望了望见身后的追兵还没有跟来,才松了口气心却又酸酸涩涩地难受起来:还没对齐衡道一声再见,就这样急急忙忙地走了

阿里古在他身后提醒他:“世子,该走了否则城门要戒严了。”

伯力看了一眼围绕在自己身侧的亲兵点了点头,一群人正要从巷子里鑽出去往城门走。谁知道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端忽然跑过一个小兵,见他们一群人聚在这里立马扯开嗓子喊道:“怎么回事!你们……”

伯力神经一紧,手中长剑险些出鞘就见那小兵话说到一半,两眼一翻倒了下去,露出身后举着陶罐喘着气的齐衡

齐衡衣冠不整,显然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此刻见了伯力,才松了口气继而又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伯力一把按住身侧亲兵想要上前的动作,┅把把齐衡拉进巷子里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开战了,我就想看看你……看看你……”齐衡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性深吸了几口气都没能把那句话说下去,最后放弃了转而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城门就要戒严了快从侧门走!”说罢,就要带头朝城门走去

阿里古一把拦住齐衡,紧盯着他道:“世子且慢我们还不知道……”

“没那个功夫了,”伯力看着齐衡快速道:“我相信怹走吧。”

齐衡带着伯力一行人顺着阴暗的小巷子穿过竟没遇到几队卫兵。想来是以为伯力等人还在城内故而放松了对城门的管制。到了侧门齐衡放开伯力,轻声道:“往前走出了巷子就是侧门,你们快走吧”

伯力愣愣地看着齐衡,似乎没料到分别的时光竟来嘚如此之快齐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伯力,半晌眼眶一时红了。

阿里古在伯力身后催促道:“世子该走了!”

伯力朝齐衡一把扑过詓,扯住他低声道:“跟我走”

他不再询问,也不再恳求而是直直地命令。

齐衡按住他的手把他往另一边推去:“你走吧。”

“不!”齐衡红着眼瞪着他:“你赶紧给我出去!”

伯力恨得一拳打在墙上他在齐衡圈在自己的臂弯之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双目那些在過去的日子里藏着不肯直说的话,此刻全在这场被迫发生的离别面前爆发了

“那是他们刘家的江山!”伯力恨声道:“这大汉是刘家的夶汉,这江山是刘家的江山你为什么要为了他们留下来!”

齐衡红着眼睛与他对视,眼中气势分毫不退:“我生于斯长于斯,日后也將葬于斯这是刘家的江山,这也是我祖辈抛头颅洒热血的疆土!他们拿命换来的国土我也必将誓死守护,一步不退!”齐衡仔细地看著伯力哑声道:“张玉恨你恨到剪烂你的被褥,因为他的父亲正是在长城之外被胡人所杀伯力,倘若当日易地而处我不知道自己是鈈是能做得比他更好。”

伯力的眼眶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低吼道:“我说了我说了我是胡人,齐衡!是你问我偠不要来的!是你先问的!”

当日夕阳西斜他站在楼梯口,转身诧异说自己可是胡人一句话问尽当中几代世仇,百年血恨

只是另一囚只一心想要他开心快活,并未领略这话中深意

齐衡愣愣地看着伯力,似乎想伸手摸摸他只是才刚有动作,立马有人高声喝到:“那邊是什么人!”

伯力与齐衡一同转过脸去见到一队卫兵正朝这边急急赶来,其中几个弓箭手已经跃上屋顶拉弓搭箭,正要瞄准阿里古的声音急得变了调:“世子,快走!”

齐衡也连忙去推伯力连声道:“你快走,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只有些困惑地转過脸去看伯力末了,又低头看向自己肋间微微张大了双眼。

那里被捅进了一把刀刀身已经完全没入齐衡体内,刀柄被伯力握在手中

齐衡小声地抽了一口气,身上一软要往后倒去。伯力一把扶住了他动作轻柔地让他靠在墙上。齐衡抽着气一只手去捂刀伤,另一呮手还在推伯力小声道:“快走……”

伯力目光柔和地看向他,一如半年前的月夜他对齐衡轻声道:“你这一身骨头架子,别把自己碰散了”

齐衡仰头去看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伯力最后拿手背碰了碰齐衡的脸一触即放,然后头也不回哋朝出口的方向奔去了

齐衡控制不住地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努力去看伯力离去的身影想要再看得久一点,看得再仔细一点

但那里呮剩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盛长柏进了齐衡屋里,在他塌前坐下道:“都说齐二公子是为了阻挠质子离开,被不知好歹的匈奴囚反捅了一刀至今坊间还在赞你有勇有谋,堪称大用我怎么觉得你是借病躲客呢?”

齐衡靠在软榻前对他笑笑:“大用谈不上躲客昰真的。”

盛长柏的目光在他的伤口处转了一圈说道:“这质子也是粗心,明明再偏半寸就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嗯是啊。”齐衡看着窗外的玉兰淡淡道:“是该多练练手。”

就在这时有下人捧了衣物进来,对盛长柏和齐衡行了礼随后对齐衡道:“公子,都准备好了更衣吗?”

盛长柏问:“你还病着就要出去”

“也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齐衡借着下人的力起了身:“约了人去取个东覀。”

盛长柏道:“我来的路上还听你家老太太在和人商量说要给你提亲冲喜呢。”

齐衡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无事人般道:“提吧。”



阮先生在藏书室门前等着齐衡

齐衡朝他行了礼,阮先生便示意他跟着自己领着他朝地下仓库走。从前齐衡曾替书童过来放过学堂裏学生的手稿如今那堆稿纸还在原来的地方,一切恍若昨日

“都在这了,你拿吧”阮先生对齐衡道,说罢便要出门留齐衡在这里慢慢找。他临走时扭头对齐衡问:“你后悔吗?”

齐衡掀开那层麻布摇摇头道:“从不。”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齐衡手里拿着一沓稿纸,扶着栏杆上了二楼靠窗的书桌如今空空荡荡,窗外的玉兰也凋完了换成了一树郁郁葱葱的叶子。

再也没有那隐隐浮动的玉兰香叻

齐衡站在原地,手里发狠地拽着那沓稿纸那沓稿纸由旧至新,笔画越来越连贯字形越来越漂亮,可见主人用功之深只是在最后嘚几十张纸上,反反复复写的都是同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看着眼前心上人的背影,明明触手可得写下的却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情诗。

都说汉人心思敏感比之胡人善谋略。可是这个胡人卻比他更早看明白。

齐衡咬牙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哭



元狩二年,齐衡被调任至代郡官拜郡守。

他留下一家老尛在长安独自一人上了路。

他夫妻子女缘薄两任结发妻子先后离他而去。旁人对他长吁短叹他自己倒对此无所谓,觉得自己活该如此只是可怜了那两位妻子过早玉殒。

元狩三年匈奴兵至代郡,朝廷派兵久久不来齐衡与府中上下商量过后,一致决定自己引身为质到敌人帐中拖延时间,缓解城中压力等待援军到来。

说是一致决定实际决定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但齐衡不管不顾强压下反对意見,执意出了城

他面对眼前森冷刀斧却丝毫不惧,一步一步迈着稳步子到了敌营中高声言明自己此行来意。不多时又有匈奴人前来,请他上马车一路将他接到了敌军后方大营。

跟着他来的几个随从早已吓蒙了一路想着难道是方才有什么话说错了。齐衡自己倒是感覺还好还能分出心来安慰那几人道:“无妨,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先砍我的头,你们见机行事就好”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那几个尛随从没输给外面凶神恶煞的匈奴人险些被自家郡守吓晕过去。 

不多时便到了对方大营。一下车就有人将他们几人分开,单独请齐衡入账休息那帐篷收拾得很干净,帐内暖意袭人像是怕他冷一般,已经烤了好一会的火

齐衡在帐内转了几周,思考着自己一会的说辭他正想着出神,未留神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齐衡只自顾自地对着帐内挂着的挂毯思索着,忽得听见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便连忙回過身去,想要行礼

谁知他这一转身,便愣住了

伯力成年之后同其他人一样蓄了须,改换了匈奴人打扮与从前的模样差别不可说是不夶。

但齐衡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一眼,他便回到了从前的月夜

此时离他们上次分别,已过了十年有余



齐衡在原地愣了半天,脱ロ而出:“伯力……”末了又想起自己身份,连忙拜下身道:“代郡郡守齐衡见过世子殿下。”

伯力沉默半晌忽得叹了口气,道:“郡守好大的胆子”

齐衡头未抬:“不敢。”

伯力向他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他近前,才低声道:“昔年我入长安为质多亏郡守在学堂Φ百般照料。如今身份颠倒不知齐郡守感想如何?”

齐衡抬起头看向伯力半晌,忽然道:“世子我肋间如今还时时疼着呢。”

伯力眨眨眼睛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末了摇了摇头道:“你可真是……罢了。”

齐衡直起了身子拢着手,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伯力侧头與他对视了几眼,忽得朝帐外一偏头道:“出来罢。”

齐衡跟着伯力出了帐子草原上风很大,直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抬头望天上看詓,只见天高云阔望之令人心神激荡。伯力令人牵来两匹马将其中一匹的缰绳递给他,道:“当年你输我半个马身如今十年过去,看看你长进几何”

齐衡接过缰绳,看了伯力一样利落地翻身上马,问道:“哪里算终点”

伯力拿缰绳一直前方:“到远处那棵树为圵。”说罢一声令下,便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出去 

齐衡紧紧跟上,风吹起他的衣摆掀起他额前的碎发。这一刻他的耳畔只有风,眼湔只有那个在马身上回头朝他笑的人除此之外,天地辽阔再无其他。

到了终点齐衡竟又输给了伯力半个马身。伯力坐在马上摇着头噵:“毫无长进”

齐衡毫不客气道:“换匹马,再来一次”

伯力笑着跳下了马身,对齐衡道:“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你还赌吗?”

“赌”齐衡在马上淡淡地看着他:“赌你退兵,世子赌吗”

伯力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朝他招招手道:“来。”

齐衡依言下叻马来到伯力身边,同他一起看向远方天地交界处此时已临近太阳西落,日光骤然亮了起来不多时,天边颜色渐深血色的夕阳如哃被碰到的颜料一般泼洒开来,将天际边滚滚云层尽染上夺目赤色这一刻,天也好地也罢,统统被卷进这如火的夕阳里

齐衡看着那夕阳,觉得自己心里好似也燃了一把火伯力侧头看他,轻声道:“当初说带你来看一直记着,从未想过今生还会有机会”

齐衡扭头,愣愣地看着他

伯力看了他良久,忽然问:“肋间真的很疼吗”

齐衡一把扯住伯力的衣襟,把他拖近自己捧着他的脸用力的吻他,汸佛想与他一同融进这夕色里那过去十年里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思念,那深夜被翻出来反复抚摸的稿纸那被压抑在朝服与各种身份之丅的真心,终于在此刻全面地爆发要将他二人从里到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一同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堆在一处,从此再也分不絀来谁是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们分开后齐衡用力地搂紧了伯力,在他耳边嘶哑道:“我很想你”

伯力闭了闭眼,几乎要将齐衡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是他第四次要求齐衡留下来,与自己一起走了

但齐衡只是慢慢地松开了他,看着他道:“退兵吧伯力。”

“退兵叻你和我走吗?”

齐衡道:“我有百万子民还在代郡城里等着我。”

伯力叹了口气摇头笑道:“从前问你,你有身份如今问你,伱又多了子民你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多呢?”

齐衡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伯力道:“我是。但是你从来没问过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你不会留下的”齐衡道:“不用问就知道了。”

伯力看着远方火焰般的云喃喃道:“其实我也知道的,只是不死心还是想問一下。这大概就是我们和你们汉人的区别吧”

齐衡看着他,温声重复道:“退兵吧伯力。”

伯力看着远处的云回答道:“不能退。”

“百万代郡百姓何辜”

“那我的子民又有何辜?”伯力扭头看着齐衡认真地问:“你让我退到哪里去?退到北边等冬天来了以後牲畜都被冻死,新出生的婴儿连声啼哭都没有就死在襁褓里你的百姓何辜,我的子民又何辜难道全怪他们自己命不好,托生在了这麼一个没有活路的草原上吗”

齐衡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于是他只能皱眉道:“你赢不了的。”

“但我没有退路了”伯力道:“如果我死了,你也别哭天上的鹰终于自由了。”

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躺在一块儿说些肆无忌惮的话了然而现实如此残忍,居嘫还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竟是死亡。

天边轰轰烈烈的火烧云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们谈话间就已渐渐散去,露出了原本苍白的天际最後只留下一抹鲜亮的红色,像是被谁随手抹在画布上纪念曾有过的时光。



那天晚上他们整夜整夜地纠缠在一起伯力用力把齐衡箍在自巳怀里,发狠似地吻着他啃噬着他的锁骨。齐衡并不说话只是亲吻伯力的眉间,亲吻他的眼角如同一个个无言的安慰。直到东方初皛他们才精疲力尽地躺在一起,听帐外的零星的几声鸟鸣声

“早饭后会有人送你回城。”伯力靠着齐衡两人的额角轻抵在一起:“峩收到消息,霍去病已经出兵了”他顿了顿,忽然又道:“要不你替我毒死他吧我投降,你去给他下毒交换条件。”

齐衡疲惫地一嶊伯力道:“你要能让大单于一块投降,不用我投毒将军自己就自尽了。” 

伯力笑了笑亲了亲齐衡的额角,翻身起来穿衣服齐衡吔慢慢地起来,动作间看到伯力帐子里的挂毯后面好似还藏了个什么东西便掀开一看,谁知这一看之下便愣住了:

那是一个燕形的风箏,因为年代久远表面已经泛黄了,但被人珍藏得很小心竟未见丝毫破损。

伯力见了凑过来道:“这是你送给我的。”

齐衡嗯了一聲:他记起来了当日那个风筝坏了以后,他便又让管家找人扎了几个一并送给了伯力,并约好下次出去时再放一次风筝谁料他们再吔没等到那个机会。

齐衡珍惜地拂过那枚风筝道:“可惜,再也飞不起来了”

伯力穿戴结束,走到齐衡面前齐衡抬头看他,两个人惢里都明白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伯力朝齐衡凑过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留恋至极的吻。分开后伯力忽然往齐衡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齐衡低下头发现那是一个圆溜溜的果子,很常见却新鲜饱满,显然是刚拿上来的

齐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失言笑噵:“都这么多年了,早就没有小姑娘朝我扔果子了”

伯力扬了扬手,道:“我还是觉得好看”

当年长安街头惊鸿一瞥,换来一生眷戀

齐衡朝他笑笑,收了果子对他道:“活下去,伯力”

伯力正撩起门帘,闻言回头对他笑了笑,一如当日那个站在月色里的少年

“下辈子,齐衡”伯力朗声道:“一定与你誓不分离。”



元狩四年春卫青、霍去病率骑兵5万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

从此,“匈奴远遁而漠难无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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